从康定出发走川藏北线转甘白路(甘孜县到白玉县的县级公路)到白玉, 行程六百多公里, 早上五点从康定出发, 一路上简单地拍些照片, 不堵车的话晚上十一点可赶到白玉, 如果运气好有熟人, 叫开一家餐馆的门还可以弄碗麻辣江鱼汤, 吃了随便找个什么旅馆倒头就睡。
街上什么也看不见, 但随时可以感受山上白玉寺那联成一片的寺庙建筑和喇嘛觉姆的住房的宏大和威严, 那个神圣的实体注视着整个县城, 在城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都可以瞥见那片建筑群的一角, 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地方将城市, 村庄, 寺庙, 山沟如此地结合成一个整体, 而且让一条奔腾而宽阔的河(偶曲)从中穿过, 从城的一端流入, 从另一端流出。
夜晚, 迷云和暴雨翻越城北面噶陀寺方向的大山向城里袭来, 偶曲也加大了咆哮声和流速, 轰隆的雷声接连不断, 白色的闪电将城四周的巨大山顶的轮廓映照在小旅馆的窗外, 只有此时, 才使人感到身处这个边关小城的遥远和孤独, 在白玉的梦, 总是伴随着偶曲的奔腾和夜雨的洗礼, 凌晨起来, 窗外一片迷雾。
白玉是德格土司政权的前身萨玛王朝的发源地(麻贡噶冰川发育的河流之一降曲边的沙马乡), 而德格历来被认为是康藏文化的中心, 过去白玉一直属于德格土司的领地, 而萨玛王朝一直是康藏文化中的一大谜, 在过去是与拉萨齐名的朝圣地之一, 民国初期康藏地区发生战乱,川军和藏军为瞻对(现在的新龙)之争将精锐部队全部出动激战于甘孜的绒坝岔, 藏军也趁机向白玉发起攻击,当时川军在白玉的守军死守盖玉和沙马, 以图保南面巴塘的川军大本营和川藏大道的安全,最后藏军大败于绒坝岔以至于全线崩溃, 川军和藏军谈判后双双退出白玉, 成立了白玉县, 县城放在了白玉寺的所在地, 现在叫建设镇, 此为文化大革命时改的名字。
到了白玉, 既没有任何时间去抒发什么的历史的感叹, 也没有任何的时间去表达什么现代的惊奇, 但还是有一种强烈地回到过去的感觉,因此产生一种激动之余的慌乱, 似乎不知道怎样, 不知道在哪里, 才能尽情地打量或拍摄这个地方, 只知道要快一点找到一个至高点, 将这个大山包围的寺庙和城市揽在眼里, 其余的, 回去以后再说。
头一晚睡觉前, 没有忘记打听到寺庙对面一条上山的小路, 于是把闹钟上到了五点半, 在雷雨声中一觉醒来, 已经五点十分, 没等到闹钟响, 抓起照相机的包包就出了门, 让司机在房间里独自一人继续享受在这清凉的早晨蒙头大睡的香甜。
白玉我在二零零二, 零三年就连续来过两次, 有一次乘客车还差点掉进了偶曲把命都丢了, 那时候用的是上胶卷的照相机, 两次胶卷没有少谋杀, 但洗出来的照片连带冲出来的胶卷一起装在一个纸箱里竟然被人当废纸扔了, 这一次再来, 真可以说是鸟枪换炮, 两个数码相机, 四个镜头, 五个G的卡片, 三个备用电池, 加上三角架, 背着它们爬山是累了点, 但一旦用起来, 就有一种意尤欲尽的痛快。
更不用说, 上两次来, 都是乘的客车, 这一次,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一辆崭新的捷达全程从康定包过来, 包回去, 车随人走, 走川藏北线, 出折多山, 过新都桥, 穿塔公草原, 过八美石林, 过八美松林口, 越龙灯坝大草原, 进道孚平原, 然后走炉霍, 穿霍尔章谷, 过卡萨措, 翻洛戈梁子, 爬沙鲁里山进甘孜, 越过雅砻江, 穿宗达拉山峡谷, 进瞻对高原, 走白玉海子山, 过拉龙措, 上昌台高原, 进亚青寺, 转安章寺, 过察青松多, 进白玉, 再回转头向南从绒盖进南区沟, 越米拉山进盖玉和山岩, 闯叶巴险滩, 回白玉再出鹕辰? 走白德路沿金沙江峡谷上朔岗托, 转进德格, 再翻雀儿山, 过玉隆拉错, 走马尼干戈, 进绒坝岔, 再接上甘孜原路返回, 只要想想这一路的山水风情, 钱的事就忘记了, 有些东西钱是买不到的, 有了好地方, 还要有好的身体, 好的心情, 好的目的, 这一次的目的非常简单, 旧地重游, 数码补拍, 加上进亚青寺, 闯叶巴险滩, 重返玉隆拉措, 再上雀儿山, 短短五天, 野心已经够大的了。
这一路说不出有多痛快, 一路上想停就停, 有好的山沟沟想进就尽, 这年头, 没有办法, 用钱买个方便, 在这荒野的地方, 挖虫草的季节里到处传来的都是为草场打冤家打死人的坏消息, 不是每个司机都想为这点车钱跑这么远的, 喻师傅是我的朋友, 二十年前就开大卡车来过白玉的山里拉火烧木(森林大火后留下的树干), 他听说要来白玉, 也想旧地重游, 二话没说, 一天七百元, 连跑五天, 我们就进来了!
一连五天的时间里, 能够一直保持着尽乎亢奋的精神和始终高涨的情绪, 实在是令人欣喜若狂, 自由自在, 而此刻, 朝霞满天, 我站在白玉寺对面大山的山坡上面对这个难以思议的地方, 可以说是不知所措, 三角架都不想安, 那样太浪费时间了, 于是站在山上, 把照相机当机枪一样使, 对着山下, 对面山坡, 天空, 河流, 海陆空全面进攻一阵扫射, 然后坐下来, 发现自己还没有忘记带上一个保温瓶, 里面是用开水泡的红景天, 这时独自一人做在山上面对白云缭绕的宏伟寺庙, 和雨后那加快的流水和清新淡雅的城市, 喝上两口补充大脑氧气的红景天茶水, 一阵特别的轻松感觉传遍全身, 不能说世间的烦恼都不翼而飞了, 但起码此时此地不是它们呆的地方,在如此紧张和现实的生活中,这一刻与淳朴的历史境地相参照的宁静时光,也许真是一种最后的奢侈了。
云雾缥缈中的古老寺庙, 雨后湿润的空气里宁静但不乏活力的小城, 和那奔向金沙江的,似乎永远不知疲倦的偶曲河里翻卷的浪涛, 使这个边关小城显出一种独特的妩媚, 那是一种非常成熟的妩媚, 妩媚之中又透显出高深的智慧, 两者结合营造了一种在山谷里旋转的灵气和吉祥, 清新的空气从峡谷的这一边穿过寺庙和小城, 向着金沙江的方向缓缓飘去。
我抬起头, 只见身后的山上, 一片玉一样的白云翻过山顶, 朝山下卷过去, 它们越过偶曲, 向着寺庙庞大的建筑群扑过去, 一会儿就掩盖了半边山, 眼前的视野变成了一个迷惘的水彩画面, 再过一会, 一丝阳光透过云层, 直射白玉寺的金顶, 早上八点, 城市终于醒过来, 街上出现了卖菜的人影, 山的那半边寺庙外, 红色的斑点在山坡上蠕动, 喇嘛们纷纷走进经堂, 开始了一天的修炼。
可我今天的目的地是叶巴。晨拍白玉只不过算是出行前的早锻炼和祈福, 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康藏历史上有名的险恶之地, 盖玉离著名的险恶之地的中心山岩同在一条山沟,相隔不过四十来公里。
已经八点了, 司机还在睡觉, 更糟糕的是, 他的捷达车根本不可能开进盖玉, 昨天晚上吃饭时, 老板一口断定的, 我想肯定也是进不去的, 看来捷达今天可以休息一天, 我还得再去包车, 叶巴这个地方在我脑子里已经装了七八年了, 它一直是我的一个向往, 前两次来白玉根本没有办法找车进去, 当时两次都遇到了滑坡和泥石流,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进去, 于是我下山进了城, 过了桥, 来到菜市场边的丁字路口, 这里停了一大排面包车, 司机们坐在里面, 等着象我这样的人来包车, 他们去的都是些小地方, 最远的也不过是噶陀寺, 最近的是滴水岩, 金沙江在与偶曲交汇的地方稍微拐了个弯, 离城八公里, 他们就说那里是金沙江第一湾, 鼓捣着要带我去那里一揽大江的雄姿, 我不以为然, 这里算是金沙江第一弯的话, 那奔子栏那边的真正的金沙江第一弯怕是要笑掉牙了。
我的目的地是叶巴, 这个意念在山坡上看着白玉寺时就更坚定了, 也许只有叶巴的那种险滩, 那种深险的峡谷, 那种险恶的山路, 可以与这里的祥和, 平静, 紧凑, 神圣形成强烈的对比, 强烈的对比互相参照和拉开距离, 才能增强视野的宽阔, 更何况, 那里曾经发生过中国长漂史上最为悲壮的事件。
但是交通的不便使我对能不能如愿以偿地到达叶巴感到怀疑, 只有去试试运气了, 我在街上边走边想。
我走近一辆面包车, 司机见了我, 首先开了腔。
“噶陀寺去不去?”
“以前去过了?”, 我对他说。
“金沙江第一弯呢?”, 他又问。
“哦，谢谢!”, 我没有什么兴趣。
司机不做声了, 这次论到我发问了, 我问道:
“滴水岩有啥子好耍嘀?”
司机想了想, 说道:
“耍到是没得啥子耍的, 就是喇嘛们喜欢去那里!”
“那察青松多走不走?”
司机摇了摇头, 说:
“察青松多我这个车子倒是可以去, 不过现在里面为虫草的纠纷打架, 死了四个人, 这段时间进去要州里的证明, 我们也不想遇到麻烦，七八月份再来吧！“
“叶巴走不走？“
司机一听说叶巴，眼睛也睁大了，说：
＂不得行哦，我这个车跑不起，非得有加力档的吉普车才进得去！＂
我转身就走，司机在后面大声说：
＂哎哎，你等一哈哈，我跟你找个吉普车＂
没等我回答，他就拿起手机，对着里面大叫：
＂喂，你快到口子上来哈，有人要包车到叶巴？ 什么人？记者记者，快点嘛！＂
我经常在外面被人称做记者，这年头，被人当作记者不一定是好事，弄不好被当作狗仔队还要挨打，但是这里没有什么问题，他放下电话，对我说：
＂有车有车，北京吉普，林业局的车子！＂
我一听说是林业局，顿时有一种安全感，于是来了精神， 不一会儿，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走过来，他身材魁梧，人有点胖，一看就是那种开车开得稳当的人，他叫洛噶，于是我们开始讲价钱，那个叫他来的司机也在旁边帮助调和，我说清了来意，去叶巴，要进叶巴村的峡谷口，再到盖玉去看树葬，当天回来，旁边那个司机说：
＂哎呀，六百元，六百元！＂
我一想，去叶巴，盖玉，七十公里山路，一去一来，六百元也算合理，这地方找个吉普车也不容易，于是我把喻师傅从梦里叫起来，他把捷达车停在饭店的停车场，我们立刻就上了洛噶的北京吉普车，他家就在盖玉乡（旧名叫德来），他的吉普车后有个拖箱，他正好给家里拉点货物，我们一刻也没有耽搁，马上就出了城，沿偶曲而上，在绒盖乡过桥，钻进了前往盖玉，沙马，和巴塘方向的山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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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白玉的路上,冰雹云遮挡了太阳,使它看上去象月亮一样,前方的白玉则是阳光明媚,向往之心, 越来越迫切,顺着"月光"下的偶曲一直向前,前方就是建设镇(地方和地名,一座历史的丰碑,一个文革的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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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云和路面夹出来的空间里飞驰,如同进入一个充满未知的独立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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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雹过后的路面上冒起一层白色的雾水,缥缈轻快,与森林的翠绿相辅相成,这里靠近察青松多白唇鹿保护区,生态系统极为优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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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镇里的最好的沙鲁里宾馆,天天爆满,火红非凡,我们到得晚,未能住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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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贯建设镇的林荫大道,连州府康定也感到叹之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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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包围的城市和寺庙,天然浑成,没有造作之感觉,但见和谐之匠心,独具一格,潇洒地屹立在遥远的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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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飘逸的白云和薄雾翻山越岭,向着小城扑来,迷漫之中充满烂漫和柔情,增添了寺庙的庄严和城市的清新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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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造与天造对比下,但见天大沟小,山外有山,天空辽阔,金沙江畔,深藏着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境,白玉是其中的姣姣者,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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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伟的白玉寺,以建筑群的宏伟气势,傲立于山谷之中,总揽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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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峡谷,集城市,寺庙,乡村,山川,河流,森林为一体,创造出美丽的田园风光,和幽雅的生活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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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曲河穿城而过,六月中旬,洪水季节未到,待到八月,在城中可见咆哮如雷的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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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紧贴街道,城中空气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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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理得颇有秩序的市中心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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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盖玉,沙马和巴塘方向的山沟里,只有一座接一座大山和无边的原始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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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叶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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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16 15:24:12
发表于 2007-6-16 15:59: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