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相隔千山万水的遥相呼应

友多

撰文：舒欣   摄影：周小林 殷洁 友多山野考察队


（美丽的西康玉兰优雅而安静地盛开在无人知晓的山野里）

       2010年春天，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东南部贡嘎山东坡的山林间，西康玉兰（Magnolia wilsonii）像往常一样绽开了花苞，从一个个洁白如玉的瓷杯慢慢地舒展成了一盘盘精致美丽的圆碟。这些花儿就这样优雅而安静地盛开在无人知晓的山野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同一天，在异国他乡的花园里，那株曾经从海螺沟引种、跨越重洋的西康玉兰在经历了寒冬之后，也陆续开花了。相隔了千山万水的西康玉兰竟然如此心有灵犀地一起绽放了！
       1904年，英国著名的植物猎人威尔逊在康定发现了令人惊艳的西康玉兰，并将其引种回国。那时的威尔逊肯定没想到，这些背井离乡的西康玉兰会用同时怒放的方式，与身处家乡的姐妹们遥相呼应。和西康玉兰一样的，与它同属木兰属的康定木兰、滇藏木兰等也因为其花大而美丽，在一百多年前就受到西方园艺界人士的追逐，被广泛引种栽培。

康定木兰：只因为在照片里多看了一眼
       春寒陡峭的三月中旬，正是康定木兰（Magnolia dawsoniana）开得绚烂之时。苍茫大山、蓝天白云之间，远远的就能看见一株粉红的花树耀眼地伫立着。20多米高的树干上，满是红白相间的花朵，一簇簇热闹地挤在花枝上，每一朵都尽力展示着自己最美的一面。淡红色的花冠就像一把巨大的花伞撑在天地之间，站在树下往上看，你甚至会误以为粉色的花朵就如星星一般布满了天空，你的眼里只有这些娇艳无比的花朵。山风一吹，阵阵幽香袭来，有花瓣飘舞来轻抚你的脸……


（康定木兰）

       毫无疑问，如此动人的花朵在一百多年前也是这样折服了那些不远万里、翻山越岭来到横断山脉的植物猎人。1867年，加尔各答(Calcutta)英国商会委托英国探险家汤马斯•唐•古柏（T.T.Cooper）到中国西南探勘市场。库泊到达上海后，走长江水路经武汉、宜昌到达重庆，对这些地区作了深入的考察后，又赴成都换取入藏护照，然后沿着神秘而艰险的茶马古道进入西康（今康定地区）。那时的西康可以说是个不毛之地，苍茫而荒凉，就在他感觉寸步难行，不知所措时，他遇见了法国驻打箭炉（今康定县）教区主教丁硕卧（Joseph Mary Theruveru）。丁教主热情地款待了库泊，并告诉他，西康虽然环境恶劣，但是非常神秘，你休息几天，养好身体，再去走完你想走的路！


（开满一树艳丽花朵的康定木兰）

       就是这“神秘”二字，激起了库泊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他为之精神大振，雇好马匹和背夫、向导，翻过4000多米的雅加埂，来到海螺沟（磨西）地区考察。一片接着一片的原始森林让库泊惊讶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此贫瘠的西康会拥有如此丰富的植被。在一片位于海拔1800-2000米针阔叶林里，一株不足2米高的小树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株他从未见过的树木，它那亭亭玉立的动人身姿，让库泊忍不住按下了快门。回欧洲后他将照片冲洗出来，在一次聚会上，年轻的植物猎人威尔逊碰巧看到了这张照片，并用心记下了这株美丽的植物。


（康定木兰）

       贡嘎山区是全世界25个生物多样性热点区域之一。海拔梯度显著的8个垂直自然带的垂直气候差异分布，自下而上形成贡嘎山东坡-泛海螺景区常绿阔叶林带、山地针阔混交林带、亚高山暗针叶林带、高山灌丛带、高山草甸、高寒流石坡稀疏植被带等6个植被带完整的植被垂直带谱体系，植物多达5000余种，有“植物王国”之美誉。1908年，威尔逊接受美国阿诺德植物园的派遣第3次来中国西部探险考察。7月17日，威尔逊激动地穿行在贡嘎山东坡海螺沟地区的茂密森林里，终于在一片混叶林里找到了他朝思慕想的康定木兰。他将标本和植株寄回阿诺德植物园，在欧洲再次引起轰动。后来，威尔逊一共发现了包括西康玉兰、康定木兰、山玉兰（M. delavayi）、厚朴（M. officinalis）、凹叶木兰（M. sargentiana）、圆叶木兰（M. sinensis）、武当木兰（M. sprengeri）等八种木兰属植物，成为在横断山脉发现木兰属植物最多的植物猎人。

滇藏木兰：最高贵美丽的树木
       “我会一直记得我第一次看见这一片华丽高贵的木兰，那是怎样的满树繁花啊！我在花树下走了一英里，到处都是无与伦比的粉红色花朵绚烂地怒放着，完全不顾它们的周围还环绕着10到12英尺厚的积雪。一个星期过去了，当我可以采集这些标本时，这些花才开始凋谢。”1904年，英国探险家乔治•福雷斯特在云南湄公河峡谷西第一次见到滇藏木兰（Magnolia campbellii），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写道。
       同样的，当金登•沃德面对滇藏木兰时，也丝毫没有吝啬他的赞美之情：“我们继续往上走，看见了很多美丽无比、正在盛放的滇藏木兰。从上往下看时，仿佛是上千朵洁白的睡莲正漂浮在一片波浪起伏的绿色海洋上。”
早在19世纪中期，英国人约瑟夫•胡克（Joseph Hooker）和托马斯•汤姆森（Thomas Thomson）一起在喜马拉雅山区旅行，他俩惊喜地发现了滇藏木兰，并第一次向欧洲介绍了这种华丽的树木。这种被认为是“所有木兰属植物中最高贵美丽的树木”，其花先叶开放，花朵粉红或紫红色，大气而华美，绽放于还没有长出绿叶的枝桠上尤为显眼，因此吸引了无数欧美的植物猎人纷纷前往中国西部寻找。最后，乔治•福雷斯特于1904年成功将滇藏木兰引种英国。


（滇藏木兰）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打动了乔治•福雷斯特和金登•沃德等人的滇藏木兰，就是民间流传已久的“上关花”。传说上关有棵“十里奇香树”，花大如莲，香味胜过桂花，颜色呈粉白色，结的果实黑而坚硬，用作朝珠，故又称为“朝珠花”。据《大理府志》载：“……花树高六丈，其质似桂，其花白，每朵十二瓣，应十二月，遇润月则多一瓣，俗以仙人遗种，在大理府和山之麓，土人因以其地名之。”此花种于何时，已不可考，只知道在元朝至正年间，花开得很好，年年开、月月开，浓郁的香味散溢百步之外。后来据说由于鲜花怒放时，观者云集，一些贪官污吏借观花而敲诈勒索当地百姓，百姓叫苦连天，只好暗中把花弄死。


（滇藏木兰）

      1639年，明代著名地理学家、旅行家徐霞客行游到云南时，就开始关注这种被当地人称为“上关花”的植物：“其树高临深岸，而南干半空，直然挺立，大不及省城土主庙奇树之半，而叶亦差小。其花黄白色，大如莲，亦有十二瓣，按月而闰增一瓣，与省会之说同；但开时香闻远甚，土人谓之‘十里香’，则省中所未闻也。榆城有风、花、雪、月四大景，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上关花以此花著。”可惜，徐霞客到上关花树村时，上关花花期已过，连花瓣也未见一片，不能亲自闻其香，见其色。如今经过多年的考证，并由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冯国楣教授等专家确认，“上关花”即木莲花，也就是木兰科玉兰亚属植物滇藏木兰的别名。
       滇藏木兰很早就在西南各地寺庙中广泛引种栽培，因其花先叶而开，花色粉红，花形似莲，早春开放，树大而寿长，被当地人称为“木莲花”，人们常作为吉祥树种引入庭院寺庙，至今云南永平金光寺木莲花山、宾川鸡足山祝圣寺还有大量古树生长。有些古树在当地还被群众封为“神树”或“龙树”，是当地的图腾崇拜植物。生长在宣威市东山乡芙蓉村的滇藏木兰，树高19米，基径1.85米，树龄近千年。传说这株树能预测庄稼丰歉，每年春天哪个方向先开花，那个方向的庄稼便能丰收。


（盛开在英国Exbury Gardens里的滇藏木兰）

       我国栽培木兰属植物已有2500多年的历史，远在春秋时期即有栽培木兰这。古籍曾载：“唐宋以前，但赏木兰”。自古以来，具优美独特的身姿，晶莹如雪的花朵，落落大方的木兰就深得人们的喜爱和赞赏。木兰属植物，全世界约90种，产亚洲东南部温带及热带，印度东北部、马来群岛、日本、北美洲东南部、美洲中部及大、小安的列斯群岛。我国约有31种，分布于西南部、秦岭以南至华东、东北，有20余种早已引种至欧美各国，并通过这些原始品种培育出了很多丰富多彩的杂交品种，成为重要的园林、庭园绿化树种之一，享誉全球